“唔，你想听什么？”他纵容而宠溺的目光好像在说她想听什么都可以。
那她就不客气了——
“师父,师父,我有过师娘吗？”
“有啊。”他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膝盖,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样子,“有且只有过一个。”
“南有缪木，葛藟累之；乐只君子，福履绥之。她叫乐君。”
楚国贵族的女儿，一个在出嫁那天冲到他面前求他娶她的奇怪女人。
他那时的身份是士农工商里最下等的商人，此前也未和她有过交集,外面更是伪装的十分普通。而她要嫁的本是才貌双全的大夫之子。
他测不到她将来的事情，那就只能说明她和他的命运纠缠不分,所以他便娶了她。
之后他发现乐君实在是个奇怪的女人，他平生仅见的奇怪。
像是战火里飞舞的火蝶，她天生缺少对人的同理心，对生灵涂炭,众生哀泣的场面感受不到一点儿悲伤,却很热烈地在爱着生命。
她牵着他的手游过楚国的春水,赏过黄河入海的灌流,走过燕赵的雪山，访过秦西的盆蜀。
他当时就像是所有被美色迷惑了的昏君一样，忘记了自己的雄心壮志和棋盘部署。只想着自己还能和她走过更多的地方,见到更美的景色。
可是乐君实在是个奇怪的女人，奇怪到在他问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长生的时候选择了拒绝。
世界上居然还有能拒绝和爱人一起长久地生活下去的女人，不老的年华和不死的身体也好像变得毫无吸引力了一样。
“喜欢先生您是妾这一生最快乐的事情,所以妾只希望自己喜欢您一生。”
她当时是这么说的。
“喜欢这个词虽然听起来好像没有爱来的那么深沉，但其实比爱来的更加热烈，就是因为太过热烈了，才不允许长久呀。”
他听见自己的徒弟这么说着。
“因为喜欢的太过热烈，所以不允许长久吗？”他重复着她的话。
“爱是平等的恋情，喜欢却是将自己放在更低的位置上的追逐。师娘她肯定是非常非常喜欢您的吧。”
所以会担心自己活的太久的话，会不够喜欢他，会担心他不再愿意注视自己。
“是这样啊。”他释然地笑笑，“我还以为是因为她已经没有那么喜欢我了呢。”
“哪里会，师父你这么好的人，大家都很敬仰很喜欢你的，当然并不是师娘对你的那种喜欢啦。”她熟练地发挥自己小孩子外表的优势，一头扎进他的怀里，安抚着这个失去了伴侣好多年的孤寡老男人。
他欣慰地接受了乖徒弟的安慰，埋汰了自己一句：“枉我活了这么多年，居然还没有我的小徒弟懂男女情感。”
“不仅仅是男女情感哦，我也一直是喜欢着很多人的。”
并且害怕着别人回以同样的喜欢甚至是更热烈的喜欢。
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，她现在已经可以更坦然一点儿地和人相处，去接受别人对她的关心和爱护了。
把睡着的小姑娘塞回被子里，他悄无声息地出门锁门，回到自己的房间。并且临睡前还在为自己的徒弟便宜了那个男人而感到意难平。
条野采菊把曲念初的信息带给了自己的同伴，然而却并没有得到他们的重视。
“虽然你这个如临大敌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，但怎么看都是因为对方的异能恰好克制了你的吧？”大仓烨子坐在椅子上，脚蹬着桌沿，一脸不屑，“幻术都是那些垃圾用来保护自己的玩意儿，实际上不堪一击。”
条野采菊回想起那时的场景，身体犹藏着恐惧，连自己的感官判断都不能相信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。
所以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顺着大仓烨子的话说，而是说：“她的异能并非普通的幻术，而且改变他人的感知甚至认知。”
“最糟糕的是，她的异能可以作用在事物上，让所有人都相信她创造出来的假象。”他把从异能特务科调来的文件放在桌上，神色凝重。
“你们看上面写的她的异能是什么？”
“可以起死回生的治愈系异能，发动时会有蝴蝶出现……这不是和武装侦探社的那个女医生差不多吗？”福地樱痴念着念着发现不对，“可你不是说她的异能是幻术系的吗？”
条野采菊：“我看到的是，她的异能是可以篡改他人记忆和认知的极为接近现实的幻术系，旁边标注的是——此人为超一级高危异能力拥有者。”
“而这份档案在你们眼里应该是普通的一级异能者档案。”他脸上布满冷汗，“她解除了这个幻术对我的影响，她是在——”
“挑衅我们！”大仓烨子一脚踹翻了桌子，“就这么决定了，我去干掉她！”
条野采菊：“可是你怎么确定自己是真的杀了她，而不是被她篡改了认知呢？”
“在她发动异能之前就杀掉她不就好了吗？”末广铁肠握住自己的剑柄，“连这个也怀疑的话，手里的刀也会变得软弱无力的。”
虽然也很想看见那个人从世间消失，但条野采菊还保持了基本的理智：“她并没有作案记录，并且她的病人中不乏军政要员，我们贸然动手的话，是会被遣返回东京的。横滨目前的情况可不容许我们这么做。”
“她和横滨目前的民间势力姑且保持友好的关系，而陀思妥耶夫斯基那边的毁灭欲毫不掩饰。”
“那你说出来让我难受的？”大仓烨子揪着他的领子，随时准备暴打他一顿，“那个老鼠进来监狱了还那么讨厌，本来还想感谢他给了我一个松松筋骨的机会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