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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言为将为官只看功勋不(2 / 2)


定远公府后宅,年纪稍大的秋部小娘子正听着伍夫子讲:“乘,散全则为积分,积分则与子相通,故可令相从。”

就见崔教授从院门进来,面上带着笑。

又过片刻,伍晴娘终于讲完了今日之课,对着崔瑶点了点头。

崔瑶走到众人面前,她这两日操持府中一干事务,也丝毫未见狼狈之态,一身竹青罩衫陪着琥珀色下裙,别有一番灵动风流之态。

“这两日府中忙乱,如今已经忙完了,我知你们中有消息灵通的,早与每日送饭的女婢来往亲密,知道了其中原委。”

她的眸光从薛洗月、陆明音面上划过,嘴上犹是笑着的。

两位小姑娘都低下了头。

“房夫子之名,昔日在东都也彰于闺阁,她也曾被蛮族掠去北疆,关于她被卖之事,你们有何见解?”

有一郑家小娘子看了看郑兰娘,问道:“请问房夫子,还……还在人世?”

崔瑶点点头,笑着说:“承影将军去得及时,她肺病极重,现下还是活着的,已经请了疾医。”

“太好了。”那郑家小娘子满脸喜色,“房夫子定能否极泰来!”

直到去年春房夫子辞馆去了邢州,郑家这些姑娘已被她教了两年,总有几分挂念。

那小姑娘又道:“大伯娘说房夫子被蛮族掠去,被她郎君知晓,她定然是活不成了,幸好幸好!”

她所说的大伯娘就是郑兰娘的母亲柳氏。

崔瑶没有看向郑兰娘,只问:“你们可知,柳夫人为何说她活不成了?”

院中立时静默下来。

树影下,一姑娘陡然冷笑道:“崔教授不过是问我们可知己身为何在此处罢了。说来说去,不过‘身不由己’四字。”

这位姑娘就是陆明音。崔瑶走到她面前,道:“‘身不由己’?何解?”

陆明音站起来道:“君为臣纲,父为子纲,夫为妻纲,自炎黄至今,只武氏一人为君,可谓是女子不得为君,不得为父,不得为夫,生死性命皆在旁人之手,自然是身不由己。”

站在昔日卫蔷住过的院中,头道:

“定远公曾言,她自省己身,自认无谋事之智,无决断之心,无行事之能,可天下间有几人盼自家女儿有谋事之智、决断之心、行事之能?陆氏世代行伍,以军功立身,内宅女子也将《女诫》置于案首,‘生男如狼,犹恐其叮簧女如鼠,犹恐其虎。’”

说完,她又冷笑。

“班昭书此言,于己身却修《汉书》、为后妃之师,乃至代邓太后处置政事,难道竟是以柔顺二字而成?”

陆明音从小随着祖母住在已不属于自己家的保宁县公府中,被教了满肚子的柔顺谦让之道,她也本以为清静自守便能安身,可那又如何?陆氏家门一开,她不过天地间一身不由己之人罢了。

她身侧,崔瑶抚掌道:“说得很有几分意思,还有谁想说?尽可直抒胸臆。”

薛洗月也站了起来:“崔教授,房夫子身有财物,却无可依凭之人,自然被谋财害命。”

谋财害命?

有几个小娘子不禁转身看向她。

薛洗月十二岁就替阿娘操持家事,对“钱财”二字颇为上心。

“北疆之外,女子不能参军,不能科举,不能选官,想要护住自己嫁妆,只能靠着其他亲眷,就如房夫子,她叔父一死,于经便动了谋财害命之念。归根究底,乃是女子在这世上并无根基,前唐均田制,天下人人有其田,除了女子,后有两税制,田通买卖,却令各家越发聚敛田地,一女子出嫁,纵使是世家陪送嫁妆,所得之田亦远不如其兄弟,至于普通民户,不过一无地之人从一家到另一家接着耕种织补,烧火做饭罢了,至于过得如何,只看这人家是人是畜。女子生前死后难有姓名,可想子孙后辈亦不需其姓名,毕竟田亩财产、家传爵位皆属其夫。”

郑兰娘已然瞪大了眼睛,她自幼聪慧又不甘人后,自从重新振作,她身为春部助教,在心中总暗暗将自己与其他助教、队长比较。

薛洗月是她表妹,郑兰娘对她的心思极为复杂,从前在家中觉得她是乡野丫头,后一同进了上阳宫又十分愧疚,待到了定远公府,薛洗月处处拔尖,得了定远公青眼,她又有些不服气,诸般糅杂,她心中只有不能输给薛洗月之念。

至于陆明音,郑兰娘从前也见过,没想到昔日不声不响之人,到了定远公府却锋芒毕露起来,也让郑兰娘极为惊异,暗中视作对手。

可今日陆明音与薛洗月所言,她想都不敢想。

不,她也想过。

她也想过,若自己不是郑家女儿,而是自己那样样平庸的二兄,爷娘会不会也看着她在上阳宫中受苦。

她也想过,若自己能张罗家中内外,手握田亩账册,是不是就不会遇到“蒲团生灵芝”?

她也想过,若自己是郑家二郎,来日选官登堂,那些太监宫女可还敢磋磨她?

她想过的,只不敢深想。

“各位放心,北疆田亩入册,男女均等,为将为官,只看功勋,不看男女,为虎为狼,各凭本事。”

说话之人斜倚在院门处,穿着一身团花紫袍,发冠解了,一头长发只在头顶一束便垂了下来。

腰间一把长刀悬着。

面色似笑非笑,一双明眸如含长庚。

正是北疆之主,绝世虎狼――定远公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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